Chapter 10 “禁止動物表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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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0 “禁止動物表演”
全女制作組有了柏鏡川，姜幻幸福感加倍。但為數不多的想要辭職的瞬間，是公司令人頭疼的團建。一個中西結合，半個靈魂在清朝半個靈魂在現代搞半吊子女權的行政，令人憋悶。柏鏡川再好，也擋不住行政愛辦活動，作為初創期元老她的地位又高，算是老板管不著的黑色地帶，《熱戀大陸》整個制作組女生占 80%，是行政最喜歡翻花樣折騰的組。
行政拉新群搞花樣發出第一條 hello，就是姜幻厭女病發作的時刻。
行政辦的活動每四個月一次，躲都躲不掉。不能缺勤，缺勤影響年終考評，年終獎按比例縮水。而行政又本質 i 男，每次的活動都令人頭疼。這次和另一家公司辦了個聯誼，看似交友，實際上就是相親。行政在群裏發消息：“這活動我爭取了很久呢，對方是頭部項目，制作人是業內很有名的，還不太願意理我們的全女性團隊，我們項目雖然有了柏老師，也不是口碑那麽好，希望報名的大家準時到場，不要影響公司名聲。”
一幫人打開微信，行政已經把群拉好，六十來個人的群變成了一百個，組內沒有一個女孩說話。兩方行政在寒暄，熱絡地把設計好的活動環節發出來，傳聲筒游戲，傳氣球，搶凳子……都和肢體接觸有關。說到 dress code，行政還自以為很新潮：“cosplay 很流行，不如大家 cos 喜歡的角色？”
男人們開始蠢蠢欲動。
“我覺得挺好的，比常服好看，常服大濃妝，看不懂。”
“但也看 cos 什麽，不要太醜，水手服女仆裝都挺好的。”
“對，有黑絲就更好了。”
“讚同。正常的也行，但白絲大讚，加分。”
還有個人發了個鏈接，不到一秒就撤回了。姜幻電腦有防撤回功能，鏈接繼續躺在微信裏。
女孩們在群裏依舊不說話，行政選了通知所有人，依舊十分安靜。阿基拉在自己的“少女喝點奶茶”群裏發：“你們看見他們發了什麽嗎？牛啊，美女自拍偷拍直播，這跟 N 號房有什麽區別。”
“受不了了，我要鬧了。”
阿基拉恢覆得很快：“欺人太甚，雖然我有男朋友，這次我也去。”
聯誼包場了一個寫字樓裏的下午茶店，還有個小小的舞臺。為了活動還有快白幕，話筒放在一旁。洛瑞的行政並沒有到場，很符合她周六要去補習班陪孩子的人設。時間差不多了，黑壓壓的一屋子男人，穿著打扮和上班時並沒有不同，灰黑羽絨服和沖鋒衣加上黑色腦袋，讓粉紅色的堂廳黑壓壓一片。她們鎖著脖子坐在原地，剝巧克力吃小餅幹，或者玩手機或者聊天，到時間了有人問，開口得很靦腆：“女生呢？怎麽都沒來？”
“對啊，水手服呢！”
堂廳安安靜靜。男生們察覺不對勁，開始找自己公司的行政。行政拿手機找洛瑞的行政時，
從後臺走出來的是穿著各式各樣 cos 的女孩，慈禧太後，拿著“不幹了”牌子的魯迅，拿著蓮花 cos 的“我想開了”，cos 高達的阿基拉，最後壓軸的是穿著蟑螂的玩偶服的姜幻，連腿腳都是棕色的裝扮，她也沒化妝，只塗了個紅紅的嘴唇故意扮醜，身後橫幅一拉，上面寫著“拒絕動物表演”。
男人們目瞪口呆，還被逗笑，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自己被正面挑釁了。小桌子旁邊放著的話筒和地上擺著的白色小禮盒，以及紅色綁腿的繩子，等待充氣的小氣球，pocky 餅幹，三盒盜版劇本殺……古早又無聊的游戲道具，沒人看得出問題出在哪裏。他們問主辦人：“游戲沒法做了，不是說好的穿水手裝一起跳舞嗎，現在這互動啥啊！”
“水手服有什麽意思。我們可以穿，但不是在這個場合。”
“你們不是 cos 給我們看嗎？”
“我們 cos 只為了開心。取悅你們的話，你們畫的角色不夠媚男嗎？”
男人笑了：“也是，你們也不怎麽樣。”
這話讓女孩們都不開心。
“可以做點別的游戲啊，我們比比誰建模速度快怎麽樣？”
“對，比畫圖嗎？”阿基拉在胸口的口袋裏拿出畫筆，是她一貫的收納習慣：“洛瑞技術可不差的。”
“誰來這個地方畫啊。”男人們顯然是不愉快，男女對立擺上臺面，他們選擇硬剛。尤其輸給做女性游戲的人，天之驕子怎麽可以低下高貴的頭顱。
“我們也不是來展示 JK 的，說白了為什麽要在群裏發這種照片等我們模仿。”
“瘋了吧。”提起昨天的消息記錄，男人的臉掛不住：“那就是個玩笑，計較啥啊？”
“道歉。”姜幻指著男人：“不要先讓我們不愉快，再說我們瘋了。”
“上綱上線還無理取鬧。”幾個男人站起來：“都是 HR 找我們來的，怎麽碰上這種觸黴頭的事。”
姜幻伸腿擋在男人前面，把要離場的人差點絆個跟頭：“怎麽又加上我們觸黴頭這樣的帽子啊，我頭上帽子好多。我們本來今天也不想來，但你們在群裏調侃了那麽久，我們就想要一句道歉，不滿意就別走。”
她的蟑螂服很好笑，在滿是粉紫色花朵的背景裏十分震撼。男人有些被激怒，想要硬闖離開，卻被阿基拉按住：“為什麽不道歉，我們的道歉會要了你的命嗎？”
“幹什麽，你們這樣就禮貌嗎！”男人發出巨大的吼聲，把身後幾個年輕女孩都嚇到了。
“喊什麽，嗓門大的話去美特斯邦威門口招呼客人隨便挑選試穿去，跟我喊什麽。一句對不起就結束的事情為什麽非要離場，你在瞧不起誰。”
男人們沒有在這個時候走上前來，而是多半拿起手機錄像，或者在口頭打圓場“算了算了”。姜幻和阿基拉沒動，安靜地僵持幾秒之後，整個制作組在場的女孩都站在了她們身後，一言不發地組成了一道墻。這些女孩或內向或者外放，絕對都不是善茬，姜幻都隱隱緊張，有幾個可是急了會拍桌子的。
男人還是要從姜幻和阿基拉中間闖過去，但在碰到肩膀時冒出了一句微不可聞的“抱歉”。並在一起的肩膀松開，男人像是硬闖成功一樣離場，撞到門口的花瓶也沒扶，墻上的花也微微顫抖。男人們自覺無趣，拿起包也離開了。會場的經理嘆了口氣：“你們這是何必呢，和和氣氣不好嗎。”
“就是為了這口氣。”姜幻脫下蟑螂服甩了甩頭：“就是為了告訴他們全女制作組不好惹。”
姜幻的演出很快就傳到了行政耳朵裏。去接娃放學的行政在聯誼群拉進來了柏鏡川，聲情並茂：“我的本意是讓大家都能交到新的朋友，總是對著虛擬的形象也需要新的靈感，team building 由我為大家安排也是肯定本著為大家的幸福著想，但你們這樣鬧真的很影響公司形象，對面也很不高興。@柏鏡川 不知道你看了怎麽想，我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得體，希望您解決一下，不然我後面很難再策劃活動。”
群裏鴉雀無聲，所有人都懶得解釋，柏鏡川也沒動靜。行政默認了柏鏡川會生氣，還在群裏多說了幾句。阿基拉給姜幻發消息：“制作人不會偏袒她吧？”
“我電腦那條撤回的鏈接還在呢，柏鏡川只要質問我們，我就把這個發給他。”
“難說，只要本質 i 男，說不定就會偏袒男的。柏鏡川不會自己還點進鏈接看吧。”
仿佛又想到了從前霸淩自己的前制作人，姜幻皺著眉頭，表情發綠：“那就一起下地獄吧。”
怎麽想都覺得掃興，姜幻換好衛衣牛仔褲去了仁武路，想到單迪蒙在咳嗽，還特意拐進藥店買了潤喉糖和止咳噴霧。仁武路連著旦校，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滑板和塗鴉藝術墻，姜幻停下看了一會兒，朝著饗的方向繼續走。沒走出幾步，迎面走來結伴的三個男人，正是白天聯誼的對象。姜幻裝作看手機不想多說，擦肩時聽到了一句：“母蟑螂。”
血壓直沖腦門，幾個男人嘴巴不幹不凈，吐嘈得很難聽：“頭發黃黃的穿上蟑螂套裝真無縫貼合，我真以為成精了呢，很想拿噴霧噴過去……”
惡心，但姜幻知道現在和他們吵架沒用，一對三，只會讓她更煩悶。她剛想離開，戴著墨鏡的單迪蒙笑著走過去，用握手的姿勢捏住了男人的手腕。他語氣和善，但聽得出敵意：“被我聽到了，我就不能輕易放你們走了。”
“你又是誰？哦，面館老板。”
“心裏有鬼的話，走夜路也會撞到的。母蟑螂這個詞講了我的朋友，我會很生氣的。我也很想聽句道歉。”
“她自己穿的啊，哈哈。”
“怎麽穿是她的自由，但羞辱得這麽難聽被我朋友聽到了，我要替她討句道歉。”
“你們真的很奇怪，一天天凈想著讓我們道歉，不就是句玩笑？”
前情後果都沒有給單迪蒙講過，單迪蒙不依不饒，像早就知曉一切。三個男人遇到了茬架對象，單迪蒙沒松手，手上的力道沒松。他戴著墨鏡一頭銀發，扭了下脖子發出咯咯的響聲，的確很不好惹。
於是姜幻聽到了最字正腔圓的“對不起”。
但她心情並沒有變好。白天拉出的“禁止動物表演”的橫幅，女孩們站在一起組成的人墻，都瞬間顯得很沒勁。單迪蒙說：“我這樣做，你不高興？”
“不是，你只是不知道白天發生了什麽。”
“我什麽都不知道，只是快步追上你之前聽到了，這可不是什麽好詞，我想，肯定是哪位見義勇為的人又去替人申冤了。”
“也不算冤。”講了被抓去漂亮的西餐廳穿蟑螂皮，姜幻悲從中來：“我知道故意扮醜是醜化了自己，但我們很生氣，給他們笑到都覺得他們不配。這些男人做游戲久了，表面看著正經，多說幾句就會爛掉。”
“那如果拒絕掉你們行政呢？”
“拒絕不了，老板很信任她，說有她公司才是活水。是啊，活得水深火熱。”
“相親，你願意嗎？”
“你看我們組哪裏像願意的。能談戀愛的早就談了，剩下的也不會在爛人裏挑。粗俗一點說，我們乙女人，生理上接受不了女性，心理上接受不了男的。”
“那如果是你創造出來的男人呢？”
“做夢才能遇上。”
“夢也不是不能做。”
“之前不是還叫我不要相信嘛。單迪蒙，你好矛盾。”
“看你今天太喪了才安慰你的。”
風把樹葉吹得沙沙響，秋天一到落葉就鋪滿仁武路，白天是浪漫的日式街區，晚上什麽秘密都能藏起來，再醒來又是如常的平和靜謐。她有點想念仁武路上的晚櫻，她腦海中被偷走的記憶不停地提醒她，單迪蒙比她想象得更全知，仿佛世界的劇本都握在他手裏；但心裏也寫滿了不甘心，仿佛再有能力的人也有不能做到的事。
也許是一直用不尋常的方式觀察他太久了，或多或少加入了自己的感傷。
“在想什麽？”
“我早年以為你就夠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人了，掌握雄厚的開店資金，精神上給大家做慈善，關鍵是……你還無欲無求，整個人散發著看破一切的淡泊。偶爾我會覺得，你到底何方神聖啊，真的像神一樣。”
“這是漫畫裏走出來的嗎？可能是陰間漫畫。”
“你看，非要擡杠。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，那會兒真的很少年感。”
“什麽少年感。”單迪蒙很喜歡敘舊。
“白 T 恤藍襯衫，格子褲子，還會戴奶黃色的毛線帽，非常非常——溫暖。現在就頹廢了好多，頭發都白了。哎，單老板，六年期間你究竟發生了什麽，能把頭發都熬白啊。”
“但不好看嗎。”
姜幻停下來看了看：“還行。白頭發也很有少年感，這種氣質只在你身上有。”
她踮腳伸出手指碰單迪蒙的頭發，被單迪蒙輕巧地躲開；見姜幻楞住，他又彎腰主動把臉湊在姜幻的手邊，於是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。單迪蒙接過她的包，熟練地甩在肩膀上，難得地看到他青春男生的一面。之前單迪蒙說，即便仁武路上沒什麽綠植，只要姜幻出現，都像春櫻悄悄綻放。姜幻並不喜歡聽到肉麻的形容，但那一晚晚櫻撲簌落下，單迪蒙在燈下的眼神十分真誠，她相信這句話發自真心。後來仁武路的春櫻一夜落盡，再被市政砍掉，這條街再也沒見過爛漫的粉色。
當天晚上回到家，姜幻看到柏鏡川回覆行政的消息。
“從今天起，《熱戀大陸》的團建活動都自行安排，沒有我的允許，不允許對我組裏的員工進行任何形式的團建。”
“柏老師，公司的所有大小活動都是我安排的，只有你們組不參與，不合適吧。”
“沒有商量的餘地。”這句話說完，柏鏡川直接將行政移出了《熱戀大陸》制作組的群。整個組都在發“柏老師牛 X”“大快人心”，柏鏡川沒有做任何回覆。阿基拉私信姜幻：“那個網站，炸了哎。”
“什麽網站？”
“就是對方公司男的發的情色網站，準確地說是那些視頻都刪了，直播的源也被禁了。”
姜幻握著手機，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，怎麽就這麽巧？
“你知道還有什麽事情離奇嗎？”
“什麽。”
“柏老師前幾天跟同事一起註冊了個射擊游戲的賬號，因為手法太準，完全沒有錯靶，賬號涉嫌外掛被封禁了，哈哈。”
沈默了片刻的姜幻回覆：“太裝了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300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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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幫人打開微信，行政已經把群拉好，六十來個人的群變成了一百個，組內沒有一個女孩說話。兩方行政在寒暄，熱絡地把設計好的活動環節發出來，傳聲筒游戲，傳氣球，搶凳子……都和肢體接觸有關。說到 dress code，行政還自以為很新潮：“cosplay 很流行，不如大家 cos 喜歡的角色？”
男人們開始蠢蠢欲動。
“我覺得挺好的，比常服好看，常服大濃妝，看不懂。”
“但也看 cos 什麽，不要太醜，水手服女仆裝都挺好的。”
“對，有黑絲就更好了。”
“讚同。正常的也行，但白絲大讚，加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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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們在群裏依舊不說話，行政選了通知所有人，依舊十分安靜。阿基拉在自己的“少女喝點奶茶”群裏發：“你們看見他們發了什麽嗎？牛啊，美女自拍偷拍直播，這跟 N 號房有什麽區別。”
“受不了了，我要鬧了。”
阿基拉恢覆得很快：“欺人太甚，雖然我有男朋友，這次我也去。”
聯誼包場了一個寫字樓裏的下午茶店，還有個小小的舞臺。為了活動還有快白幕，話筒放在一旁。洛瑞的行政並沒有到場，很符合她周六要去補習班陪孩子的人設。時間差不多了，黑壓壓的一屋子男人，穿著打扮和上班時並沒有不同，灰黑羽絨服和沖鋒衣加上黑色腦袋，讓粉紅色的堂廳黑壓壓一片。她們鎖著脖子坐在原地，剝巧克力吃小餅幹，或者玩手機或者聊天，到時間了有人問，開口得很靦腆：“女生呢？怎麽都沒來？”
“對啊，水手服呢！”
堂廳安安靜靜。男生們察覺不對勁，開始找自己公司的行政。行政拿手機找洛瑞的行政時，
從後臺走出來的是穿著各式各樣 cos 的女孩，慈禧太後，拿著“不幹了”牌子的魯迅，拿著蓮花 cos 的“我想開了”，cos 高達的阿基拉，最後壓軸的是穿著蟑螂的玩偶服的姜幻，連腿腳都是棕色的裝扮，她也沒化妝，只塗了個紅紅的嘴唇故意扮醜，身後橫幅一拉，上面寫著“拒絕動物表演”。
男人們目瞪口呆，還被逗笑，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自己被正面挑釁了。小桌子旁邊放著的話筒和地上擺著的白色小禮盒，以及紅色綁腿的繩子，等待充氣的小氣球，pocky 餅幹，三盒盜版劇本殺……古早又無聊的游戲道具，沒人看得出問題出在哪裏。他們問主辦人：“游戲沒法做了，不是說好的穿水手裝一起跳舞嗎，現在這互動啥啊！”
“水手服有什麽意思。我們可以穿，但不是在這個場合。”
“你們不是 cos 給我們看嗎？”
“我們 cos 只為了開心。取悅你們的話，你們畫的角色不夠媚男嗎？”
男人笑了：“也是，你們也不怎麽樣。”
這話讓女孩們都不開心。
“可以做點別的游戲啊，我們比比誰建模速度快怎麽樣？”
“對，比畫圖嗎？”阿基拉在胸口的口袋裏拿出畫筆，是她一貫的收納習慣：“洛瑞技術可不差的。”
“誰來這個地方畫啊。”男人們顯然是不愉快，男女對立擺上臺面，他們選擇硬剛。尤其輸給做女性游戲的人，天之驕子怎麽可以低下高貴的頭顱。
“我們也不是來展示 JK 的，說白了為什麽要在群裏發這種照片等我們模仿。”
“瘋了吧。”提起昨天的消息記錄，男人的臉掛不住：“那就是個玩笑，計較啥啊？”
“道歉。”姜幻指著男人：“不要先讓我們不愉快，再說我們瘋了。”
“上綱上線還無理取鬧。”幾個男人站起來：“都是 HR 找我們來的，怎麽碰上這種觸黴頭的事。”
姜幻伸腿擋在男人前面，把要離場的人差點絆個跟頭：“怎麽又加上我們觸黴頭這樣的帽子啊，我頭上帽子好多。我們本來今天也不想來，但你們在群裏調侃了那麽久，我們就想要一句道歉，不滿意就別走。”
她的蟑螂服很好笑，在滿是粉紫色花朵的背景裏十分震撼。男人有些被激怒，想要硬闖離開，卻被阿基拉按住：“為什麽不道歉，我們的道歉會要了你的命嗎？”
“幹什麽，你們這樣就禮貌嗎！”男人發出巨大的吼聲，把身後幾個年輕女孩都嚇到了。
“喊什麽，嗓門大的話去美特斯邦威門口招呼客人隨便挑選試穿去，跟我喊什麽。一句對不起就結束的事情為什麽非要離場，你在瞧不起誰。”
男人們沒有在這個時候走上前來，而是多半拿起手機錄像，或者在口頭打圓場“算了算了”。姜幻和阿基拉沒動，安靜地僵持幾秒之後，整個制作組在場的女孩都站在了她們身後，一言不發地組成了一道墻。這些女孩或內向或者外放，絕對都不是善茬，姜幻都隱隱緊張，有幾個可是急了會拍桌子的。
男人還是要從姜幻和阿基拉中間闖過去，但在碰到肩膀時冒出了一句微不可聞的“抱歉”。並在一起的肩膀松開，男人像是硬闖成功一樣離場，撞到門口的花瓶也沒扶，墻上的花也微微顫抖。男人們自覺無趣，拿起包也離開了。會場的經理嘆了口氣：“你們這是何必呢，和和氣氣不好嗎。”
“就是為了這口氣。”姜幻脫下蟑螂服甩了甩頭：“就是為了告訴他們全女制作組不好惹。”
姜幻的演出很快就傳到了行政耳朵裏。去接娃放學的行政在聯誼群拉進來了柏鏡川，聲情並茂：“我的本意是讓大家都能交到新的朋友，總是對著虛擬的形象也需要新的靈感，team building 由我為大家安排也是肯定本著為大家的幸福著想，但你們這樣鬧真的很影響公司形象，對面也很不高興。@柏鏡川 不知道你看了怎麽想，我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得體，希望您解決一下，不然我後面很難再策劃活動。”
群裏鴉雀無聲，所有人都懶得解釋，柏鏡川也沒動靜。行政默認了柏鏡川會生氣，還在群裏多說了幾句。阿基拉給姜幻發消息：“制作人不會偏袒她吧？”
“我電腦那條撤回的鏈接還在呢，柏鏡川只要質問我們，我就把這個發給他。”
“難說，只要本質 i 男，說不定就會偏袒男的。柏鏡川不會自己還點進鏈接看吧。”
仿佛又想到了從前霸淩自己的前制作人，姜幻皺著眉頭，表情發綠：“那就一起下地獄吧。”
怎麽想都覺得掃興，姜幻換好衛衣牛仔褲去了仁武路，想到單迪蒙在咳嗽，還特意拐進藥店買了潤喉糖和止咳噴霧。仁武路連著旦校，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滑板和塗鴉藝術墻，姜幻停下看了一會兒，朝著饗的方向繼續走。沒走出幾步，迎面走來結伴的三個男人，正是白天聯誼的對象。姜幻裝作看手機不想多說，擦肩時聽到了一句：“母蟑螂。”
血壓直沖腦門，幾個男人嘴巴不幹不凈，吐嘈得很難聽：“頭發黃黃的穿上蟑螂套裝真無縫貼合，我真以為成精了呢，很想拿噴霧噴過去……”
惡心，但姜幻知道現在和他們吵架沒用，一對三，只會讓她更煩悶。她剛想離開，戴著墨鏡的單迪蒙笑著走過去，用握手的姿勢捏住了男人的手腕。他語氣和善，但聽得出敵意：“被我聽到了，我就不能輕易放你們走了。”
“你又是誰？哦，面館老板。”
“心裏有鬼的話，走夜路也會撞到的。母蟑螂這個詞講了我的朋友，我會很生氣的。我也很想聽句道歉。”
“她自己穿的啊，哈哈。”
“怎麽穿是她的自由，但羞辱得這麽難聽被我朋友聽到了，我要替她討句道歉。”
“你們真的很奇怪，一天天凈想著讓我們道歉，不就是句玩笑？”
前情後果都沒有給單迪蒙講過，單迪蒙不依不饒，像早就知曉一切。三個男人遇到了茬架對象，單迪蒙沒松手，手上的力道沒松。他戴著墨鏡一頭銀發，扭了下脖子發出咯咯的響聲，的確很不好惹。
於是姜幻聽到了最字正腔圓的“對不起”。
但她心情並沒有變好。白天拉出的“禁止動物表演”的橫幅，女孩們站在一起組成的人墻，都瞬間顯得很沒勁。單迪蒙說：“我這樣做，你不高興？”
“不是，你只是不知道白天發生了什麽。”
“我什麽都不知道，只是快步追上你之前聽到了，這可不是什麽好詞，我想，肯定是哪位見義勇為的人又去替人申冤了。”
“也不算冤。”講了被抓去漂亮的西餐廳穿蟑螂皮，姜幻悲從中來：“我知道故意扮醜是醜化了自己，但我們很生氣，給他們笑到都覺得他們不配。這些男人做游戲久了，表面看著正經，多說幾句就會爛掉。”
“那如果拒絕掉你們行政呢？”
“拒絕不了，老板很信任她，說有她公司才是活水。是啊，活得水深火熱。”
“相親，你願意嗎？”
“你看我們組哪裏像願意的。能談戀愛的早就談了，剩下的也不會在爛人裏挑。粗俗一點說，我們乙女人，生理上接受不了女性，心理上接受不了男的。”
“那如果是你創造出來的男人呢？”
“做夢才能遇上。”
“夢也不是不能做。”
“之前不是還叫我不要相信嘛。單迪蒙，你好矛盾。”
“看你今天太喪了才安慰你的。”
風把樹葉吹得沙沙響，秋天一到落葉就鋪滿仁武路，白天是浪漫的日式街區，晚上什麽秘密都能藏起來，再醒來又是如常的平和靜謐。她有點想念仁武路上的晚櫻，她腦海中被偷走的記憶不停地提醒她，單迪蒙比她想象得更全知，仿佛世界的劇本都握在他手裏；但心裏也寫滿了不甘心，仿佛再有能力的人也有不能做到的事。
也許是一直用不尋常的方式觀察他太久了，或多或少加入了自己的感傷。
“在想什麽？”
“我早年以為你就夠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人了，掌握雄厚的開店資金，精神上給大家做慈善，關鍵是……你還無欲無求，整個人散發著看破一切的淡泊。偶爾我會覺得，你到底何方神聖啊，真的像神一樣。”
“這是漫畫裏走出來的嗎？可能是陰間漫畫。”
“你看，非要擡杠。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，那會兒真的很少年感。”
“什麽少年感。”單迪蒙很喜歡敘舊。
“白 T 恤藍襯衫，格子褲子，還會戴奶黃色的毛線帽，非常非常——溫暖。現在就頹廢了好多，頭發都白了。哎，單老板，六年期間你究竟發生了什麽，能把頭發都熬白啊。”
“但不好看嗎。”
姜幻停下來看了看：“還行。白頭發也很有少年感，這種氣質只在你身上有。”
她踮腳伸出手指碰單迪蒙的頭發，被單迪蒙輕巧地躲開；見姜幻楞住，他又彎腰主動把臉湊在姜幻的手邊，於是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。單迪蒙接過她的包，熟練地甩在肩膀上，難得地看到他青春男生的一面。之前單迪蒙說，即便仁武路上沒什麽綠植，只要姜幻出現，都像春櫻悄悄綻放。姜幻並不喜歡聽到肉麻的形容，但那一晚晚櫻撲簌落下，單迪蒙在燈下的眼神十分真誠，她相信這句話發自真心。後來仁武路的春櫻一夜落盡，再被市政砍掉，這條街再也沒見過爛漫的粉色。
當天晚上回到家，姜幻看到柏鏡川回覆行政的消息。
“從今天起，《熱戀大陸》的團建活動都自行安排，沒有我的允許，不允許對我組裏的員工進行任何形式的團建。”
“柏老師，公司的所有大小活動都是我安排的，只有你們組不參與，不合適吧。”
“沒有商量的餘地。”這句話說完，柏鏡川直接將行政移出了《熱戀大陸》制作組的群。整個組都在發“柏老師牛 X”“大快人心”，柏鏡川沒有做任何回覆。阿基拉私信姜幻：“那個網站，炸了哎。”
“什麽網站？”
“就是對方公司男的發的情色網站，準確地說是那些視頻都刪了，直播的源也被禁了。”
姜幻握著手機，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，怎麽就這麽巧？
“你知道還有什麽事情離奇嗎？”
“什麽。”
“柏老師前幾天跟同事一起註冊了個射擊游戲的賬號，因為手法太準，完全沒有錯靶，賬號涉嫌外掛被封禁了，哈哈。”
沈默了片刻的姜幻回覆：“太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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